第二百章：覆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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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無雙神色未變，語氣淡若清風：“閣下何出此言？”
“仙風道骨、美若天人，除了仙者轉世，不做他想。”
“是你看走了眼。”顏無雙修補好了漁網，緩緩起身：“我自小在這漁村長大，不過是個普通漁女，閣下高看我了。”
說著，收拾好了漁網，對道士禮貌欠身，轉身便走。
“昨晚我說了那麽多，你始終不感興趣，”道士跟在顏無雙身後，輕聲說道：“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告訴我，我若知情，定全然告知。”
顏無雙不做理會。
以她的經驗觀察，這道士沒什麽修為，不過是個江湖游士。掌握的些許法術，頂多也就能抓些小妖小怪。這樣的人，江湖上的謠言趣事自然聽得不少，但估計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。而仙界那些上神尊者的事，他又怎麽可能知道實情？
況且她隱龍君前世樹敵不少，這道士來歷不明，還是不能輕易相信，免得招來禍事。過去的事已無法挽回，既然上天給了她這次生命，她能做的，就只有活下去，面對一切。只有活下去，才有可能見到想見的人，也才有機會報了那刻骨之仇。
傍晚時分，村裏的人又都跑去聽那道士講故事，顏無雙覺得無趣，便一個人去到海邊，脫了鞋子光著腳，坐在沙灘上等著看星星。
天邊晚霞落盡，星星一顆接一顆的閃了出來。只是今夜的風有些大，天有些冷，海浪翻滾著沖上沙灘，明明天空萬裏無雲，卻似要變天了一樣。
顏無雙身子弱，經不起這樣大的風，便起了身，準備穿上鞋子回家去。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，不經意的瞥見不遠處的海水中似乎有什麽東西。
定睛朝那一處看去，確定沒有看錯，一個黑影正隨著海浪浮沈起落。
海浪將那黑影推上了海灘，又帶著浮沫退回海中，留下海灘上一抹身著黑衣的人影。見那人影一動不動，顏無雙連忙上前，想查看那人是否還活命。
可待她走到近前，看清那人身上衣著，頓時心頭一緊，楞在了原地。
這衣服、這身形，何其熟悉……
顏無雙袖中雙拳緊緊握起，身形因激動而有些顫抖。緩緩挪動步子，在他身側蹲下。
長長的黑發濕漉漉的貼在他臉上，將面容遮掩。顏無雙咬著下唇，擡起顫抖的手，將他臉上濕發撥開，扳過他的臉。
蒼白的面容，緊閉的雙眸，沒有半點生息，卻仍是那般俊美絕世。
說不清心中那一閃而過的驚慌是為什麽，這場景，她始料未及。
時隔多年，終於再見到他，往事排山倒海般在眼前湧現，大腦中瞬時亂成一團。
這張臉，這個人，曾讓她為之癡迷，為之不可自抑的動了情，不惜與整個仙界為敵，甚至不惜付出生命。可最後，卻是這個人，親手將劍刃送進她的心口，彼時他那無情的嘴臉，至今仍歷歷在目。
海水一次次拍打在他身上，他卻一直靜靜躺在那裏，一動不動，毫無生氣。但他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，衣襟半敞的胸膛上下起伏，他，還活著……
看著奄奄一息的墨君華，凜如霜緩緩站起身，身子有些不穩，退後了幾步。
“呵！呵呵！哈哈哈！”冰冷的笑聲從她口中傳出，伴著海風散開，縹緲如回聲。
笑聲過後，視線已被淚水模糊。
他還活著？是啊，他怎麽能死呢？要死，也該死在她凜如霜手上！
上天留了他一口氣，將他送到她面前，不就是給她機會手刃仇人嗎？殺了他，親手殺了他，殺了他！
這裏有什麽可以用的東西？刀呢？劍呢？
疾步在周圍尋找著，模樣幾近瘋狂。可此處是海灘，又哪裏來的刀劍？
腳步頓住，回身看向墨君華。袖口，他的袖口！
跑回墨君華身側，因腳步過急而跌在他身上。顏無雙卻也顧不得許多，手忙腳亂的扯開墨君華滴著水的袖口，輕車熟路的從他袖子的暗格中取出一把三寸長的短刃，隨即沒有片刻的猶豫，緊握短刃，高高揮起，狠狠朝墨君華胸口刺下！
她要割開他的胸口，剜出他的心臟，就如當年他所做的那般。銘刻了千年的恨，便在這一刻了結吧！
“雙兒！”
短刃剛要刺進墨君華胸膛，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喚。凜如霜動作倏然停住，泛著寒光的利刃險險懸在墨君華心口上方。
擡頭看去，顏氏夫妻快步朝這邊跑來，身後還跟著那個道士。
三人看到顏無雙手中握著的短刃，看著她這副殺意十足的兇狠模樣，都是頓住腳步楞在原地，一臉驚懼。
半晌，才聽顏衛恐慌的問出一句：“雙兒，你在幹什麽？”
沒有想到他們這個時候趕來，顏無雙亦是有些發楞，面上的殺意一時來不及收起。
聽得顏衛此問，她才終於回過神來，意識到自己當下的舉動在他們眼中是如何的猙獰可怖，頓時心下一慌，雙手松了開，手中短刃掉落在一旁。
道士跑上前去，為墨君華把了把脈，擡眸看了顏無雙一眼，隨即對顏氏夫妻道：“這人還活著，快救人！”
七絕殿附近，沿海的密林深處，一座還算寬敞的庭院修建在此，院內種著許多的牡丹花，顏色各異，活色生香。
院子的邊緣用一圈籬笆整齊的圍起，可以想見主人築起籬笆時專註細心的模樣。院中房屋樸素雅致，從敞開的門窗可以看到屋內整潔的擺設和布置。屋前還擺著一張古舊的方桌，和幾個有著精致雕花的老舊木凳。
一座墳墓靜靜的坐落在院前西側，花尊錦繡在墓前垂手而立，看著墓碑上的名字，一站就是許久。
身後，染夢從屋內走出，在他身後停步：“花尊，這次真的要謝謝你。若不是你，七魂恐怕……”
錦繡神色木然，語氣平淡：“不必言謝，本尊救他，是為了若葉。”
若葉傾離臨死之前，唯一惦念的就是七魂的安危。這一次，若葉也可安心了。
染夢默了片刻，擡頭看著錦繡淒冷的背影：“你，不恨若葉大人了嗎？”
錦繡看著身前的墓碑，緩步上前，蹲下身，輕撫墓碑上刻下的名字。待手掌放下，目中無限哀愁：“我恨過他嗎？”
暖風吹過，卷起一地落花，在空中飛舞盤旋。風中香氣四溢，卻夾雜著濃濃的憂思，這憂思，已經伴隨他千年之久，又要到何時，才是盡頭？
漁村小院，顏氏夫妻裏裏外外的忙活著。墨君華躺在屋內床榻，面色死寂，氣息微弱。
道士在床榻前來回踱步，神情頗為凝重。思慮多時，提起筆墨，寫了一張方子，連同些許碎銀一同交給顏衛：“還要勞煩前輩去城中跑一趟，按方子抓幾副藥回來。”
顏衛爽快應下，沒有一刻耽誤，急急忙忙的趕著去抓藥。
顏氏端著熱水進屋，端起已經冷掉的一盆水，轉身又趕著燒熱水去了。
道士洗好臉巾，不斷為墨君華擦拭身上冷汗。在海水中浸了太久，墨君華體內寒氣極重。若不是他身體強健、內力不俗，恐怕他們今天看到的，就是一具屍體了。
不過即便如此，墨君華是否能活過來也還是未知數。也不知這藥方子是否管用，能不能將墨君華從死門拉回來。
在他們忙碌的過程中，顏無雙始終待在自己的屋子，安靜的繡著百花圖。她真的很想告訴外面這幾人別再白費力氣，反正墨君華就算醒來，也是要死在她手上。
她現在已經沒了剛發現墨君華時那種慌張，平靜下來之後，倒覺得方才沒能殺了他是件好事。
若是在他昏迷之時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去，豈不太便宜了他？至少也該讓他知道，是誰殺了他。
她現在倒是有些好奇，若墨君華醒來，看到親手殺死的人就站在眼前，該是怎樣一副神情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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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仙風道骨、美若天人，除了仙者轉世，不做他想。”
“是你看走了眼。”顏無雙修補好了漁網，緩緩起身：“我自小在這漁村長大，不過是個普通漁女，閣下高看我了。”
說著，收拾好了漁網，對道士禮貌欠身，轉身便走。
“昨晚我說了那麽多，你始終不感興趣，”道士跟在顏無雙身後，輕聲說道：“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告訴我，我若知情，定全然告知。”
顏無雙不做理會。
以她的經驗觀察，這道士沒什麽修為，不過是個江湖游士。掌握的些許法術，頂多也就能抓些小妖小怪。這樣的人，江湖上的謠言趣事自然聽得不少，但估計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。而仙界那些上神尊者的事，他又怎麽可能知道實情？
況且她隱龍君前世樹敵不少，這道士來歷不明，還是不能輕易相信，免得招來禍事。過去的事已無法挽回，既然上天給了她這次生命，她能做的，就只有活下去，面對一切。只有活下去，才有可能見到想見的人，也才有機會報了那刻骨之仇。
傍晚時分，村裏的人又都跑去聽那道士講故事，顏無雙覺得無趣，便一個人去到海邊，脫了鞋子光著腳，坐在沙灘上等著看星星。
天邊晚霞落盡，星星一顆接一顆的閃了出來。只是今夜的風有些大，天有些冷，海浪翻滾著沖上沙灘，明明天空萬裏無雲，卻似要變天了一樣。
顏無雙身子弱，經不起這樣大的風，便起了身，準備穿上鞋子回家去。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，不經意的瞥見不遠處的海水中似乎有什麽東西。
定睛朝那一處看去，確定沒有看錯，一個黑影正隨著海浪浮沈起落。
海浪將那黑影推上了海灘，又帶著浮沫退回海中，留下海灘上一抹身著黑衣的人影。見那人影一動不動，顏無雙連忙上前，想查看那人是否還活命。
可待她走到近前，看清那人身上衣著，頓時心頭一緊，楞在了原地。
這衣服、這身形，何其熟悉……
顏無雙袖中雙拳緊緊握起，身形因激動而有些顫抖。緩緩挪動步子，在他身側蹲下。
長長的黑發濕漉漉的貼在他臉上，將面容遮掩。顏無雙咬著下唇，擡起顫抖的手，將他臉上濕發撥開，扳過他的臉。
蒼白的面容，緊閉的雙眸，沒有半點生息，卻仍是那般俊美絕世。
說不清心中那一閃而過的驚慌是為什麽，這場景，她始料未及。
時隔多年，終於再見到他，往事排山倒海般在眼前湧現，大腦中瞬時亂成一團。
這張臉，這個人，曾讓她為之癡迷，為之不可自抑的動了情，不惜與整個仙界為敵，甚至不惜付出生命。可最後，卻是這個人，親手將劍刃送進她的心口，彼時他那無情的嘴臉，至今仍歷歷在目。
海水一次次拍打在他身上，他卻一直靜靜躺在那裏，一動不動，毫無生氣。但他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，衣襟半敞的胸膛上下起伏，他，還活著……
看著奄奄一息的墨君華，凜如霜緩緩站起身，身子有些不穩，退後了幾步。
“呵！呵呵！哈哈哈！”冰冷的笑聲從她口中傳出，伴著海風散開，縹緲如回聲。
笑聲過後，視線已被淚水模糊。
他還活著？是啊，他怎麽能死呢？要死，也該死在她凜如霜手上！
上天留了他一口氣，將他送到她面前，不就是給她機會手刃仇人嗎？殺了他，親手殺了他，殺了他！
這裏有什麽可以用的東西？刀呢？劍呢？
疾步在周圍尋找著，模樣幾近瘋狂。可此處是海灘，又哪裏來的刀劍？
腳步頓住，回身看向墨君華。袖口，他的袖口！
跑回墨君華身側，因腳步過急而跌在他身上。顏無雙卻也顧不得許多，手忙腳亂的扯開墨君華滴著水的袖口，輕車熟路的從他袖子的暗格中取出一把三寸長的短刃，隨即沒有片刻的猶豫，緊握短刃，高高揮起，狠狠朝墨君華胸口刺下！
她要割開他的胸口，剜出他的心臟，就如當年他所做的那般。銘刻了千年的恨，便在這一刻了結吧！
“雙兒！”
短刃剛要刺進墨君華胸膛，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喚。凜如霜動作倏然停住，泛著寒光的利刃險險懸在墨君華心口上方。
擡頭看去，顏氏夫妻快步朝這邊跑來，身後還跟著那個道士。
三人看到顏無雙手中握著的短刃，看著她這副殺意十足的兇狠模樣，都是頓住腳步楞在原地，一臉驚懼。
半晌，才聽顏衛恐慌的問出一句：“雙兒，你在幹什麽？”
沒有想到他們這個時候趕來，顏無雙亦是有些發楞，面上的殺意一時來不及收起。
聽得顏衛此問，她才終於回過神來，意識到自己當下的舉動在他們眼中是如何的猙獰可怖，頓時心下一慌，雙手松了開，手中短刃掉落在一旁。
道士跑上前去，為墨君華把了把脈，擡眸看了顏無雙一眼，隨即對顏氏夫妻道：“這人還活著，快救人！”
七絕殿附近，沿海的密林深處，一座還算寬敞的庭院修建在此，院內種著許多的牡丹花，顏色各異，活色生香。
院子的邊緣用一圈籬笆整齊的圍起，可以想見主人築起籬笆時專註細心的模樣。院中房屋樸素雅致，從敞開的門窗可以看到屋內整潔的擺設和布置。屋前還擺著一張古舊的方桌，和幾個有著精致雕花的老舊木凳。
一座墳墓靜靜的坐落在院前西側，花尊錦繡在墓前垂手而立，看著墓碑上的名字，一站就是許久。
身後，染夢從屋內走出，在他身後停步：“花尊，這次真的要謝謝你。若不是你，七魂恐怕……”
錦繡神色木然，語氣平淡：“不必言謝，本尊救他，是為了若葉。”
若葉傾離臨死之前，唯一惦念的就是七魂的安危。這一次，若葉也可安心了。
染夢默了片刻，擡頭看著錦繡淒冷的背影：“你，不恨若葉大人了嗎？”
錦繡看著身前的墓碑，緩步上前，蹲下身，輕撫墓碑上刻下的名字。待手掌放下，目中無限哀愁：“我恨過他嗎？”
暖風吹過，卷起一地落花，在空中飛舞盤旋。風中香氣四溢，卻夾雜著濃濃的憂思，這憂思，已經伴隨他千年之久，又要到何時，才是盡頭？
漁村小院，顏氏夫妻裏裏外外的忙活著。墨君華躺在屋內床榻，面色死寂，氣息微弱。
道士在床榻前來回踱步，神情頗為凝重。思慮多時，提起筆墨，寫了一張方子，連同些許碎銀一同交給顏衛：“還要勞煩前輩去城中跑一趟，按方子抓幾副藥回來。”
顏衛爽快應下，沒有一刻耽誤，急急忙忙的趕著去抓藥。
顏氏端著熱水進屋，端起已經冷掉的一盆水，轉身又趕著燒熱水去了。
道士洗好臉巾，不斷為墨君華擦拭身上冷汗。在海水中浸了太久，墨君華體內寒氣極重。若不是他身體強健、內力不俗，恐怕他們今天看到的，就是一具屍體了。
不過即便如此，墨君華是否能活過來也還是未知數。也不知這藥方子是否管用，能不能將墨君華從死門拉回來。
在他們忙碌的過程中，顏無雙始終待在自己的屋子，安靜的繡著百花圖。她真的很想告訴外面這幾人別再白費力氣，反正墨君華就算醒來，也是要死在她手上。
她現在已經沒了剛發現墨君華時那種慌張，平靜下來之後，倒覺得方才沒能殺了他是件好事。
若是在他昏迷之時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去，豈不太便宜了他？至少也該讓他知道，是誰殺了他。
她現在倒是有些好奇，若墨君華醒來，看到親手殺死的人就站在眼前，該是怎樣一副神情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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